雖說尹落落的認知中，天絲紫綾是她見過最堅韌不容易破損的質料，但她也不敢以自己最後的希望犯險。所以，在她用天絲紫綾系緊自己和破寒的時候，已經將右手裏所剩的靈力全都灌註進去。

她吟唱落魂謠還不足一遍，就聽見手邊傳來“嘣”地一聲，擡眸看向鐘神秀該在的地方。

只見那裏已經沒有鐘神秀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濃重的黑霧立時崩散。

隨著黑霧漸漸散開，她覺得周圍的空氣慢慢變得清新起來。

約是半盞茶的工夫過去了，即便她仍覺得周圍暗黑無光，也可以分辨得出，此時她已不在夢裏，因為，她感覺到了人氣。

尹落落覺得自己疲累極了，可是她沒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她雙膝和雙手都結實地及地，無月的暗夜中，她的眼睛不能清晰視物，她只能靠著鼻子辨別距離自己最近的人氣到底在哪邊。

“嚶！~”聽見破寒發出的輕響，她驀然揚起唇角，因為有破寒在，就意味著有光可以照明。

只是，她有些訝異。因為她本以為自己頭上是一龍一鳳翻飛著，可擡眸看向頭頂，卻只見到那柄一如往昔的長劍。

“你們……”

她下意識地想問破寒，既然夢已破，為何它們反而不如在夢中一般神武。她本來還期許著自己可以偷偷懶，哪怕它們其中一個還是神武的形態，她就可以乘奔禦風，不必自己支撐著去找霍雲蕭的下落。

不過，當她的話只說到這裏，就忽然覺得心下很不舒服。好似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什麽東西在牽引著她的心緒，讓她不得安寧。

“這裏是哪？你們可能感知到霍雲蕭的存在？”

是的，照理來說，要找到霍雲蕭，她只要依靠著手串帶給她的感覺即可，大可不必求到破寒。只是此時，她的手串有兩顆珠子出現裂縫，雖然剩餘的珠子又都變回了最開始的紫色，但也許因為缺了兩顆的緣故，她已然不能輕而易舉地感知到霍雲蕭所在何方。

“嚶——嗡——”破寒仍然發出輕響，可她已覺得頭疼。

“這裏烏漆墨黑的，你們不能變成龍鳳，至少能對我說句人話吧？我又不是霍雲蕭，哪裏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她抱怨的話才說到這裏，高高在上的破寒就忽然一頭紮了下來，直待飛在她的手邊，才減緩了速度，一點點地湊近她的右手。

“你們這是…做什麽……”尹落落深表不解，她可是記得夢中自己的手握住它的劍身時候，疼的不輕。

此時想想，她還覺掌心疼得慌，不由得下意識地擡起看了看掌心。

如她所想，安然無恙。

“非要如此不可麽？”莫名地，她覺得破寒的意思，是要她將手搭在它的身上。

她猶豫了一下，擡起手，先用指尖“探路”。等到指尖觸到刻有龍紋的劍身上時，僅是覺得有微微的涼意才放心地將整個手掌按在上面。

“不知何故，我們竟然感知不到主人的所在！”

“……”

傳入她耳中的話音屬於顏玄，一本正經，冷聲冷氣。只是現下的尹落落已經不關心顏玄變成什麽樣，在她聽見顏玄說他們和她一樣感知不到霍雲蕭的存在，不由得一顆心懸到嗓子眼。

如果只有她感知不到，那也不足為奇，畢竟她一直依傍的物件損毀了。可破寒不同，霍雲蕭說過，從他小時候收下破寒開始，這柄長劍就一直與他息息相關。

更何況，夢裏那個叫做鐘神秀的家夥，一直言之鑿鑿地說著破寒如何如何，話裏話外還提了它的主人。在她看來，破寒的主人，除了霍雲蕭，便只可能是她夢裏那個神仙一般的男子。

她又不是傻子，若是事到如今還不曉得那個男子和霍雲蕭有著密切的關系，那就太過死心眼了。

“去你找我之前的地方，要快！”

尹落落忽然預感到了什麽，那是一種昏暗不明的感覺，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不安。方才她還不曉得自己為何不安，可眼下看來，八成就是和霍雲蕭脫不了關系了。

……

近一個時辰之後。

尹落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動用了多少顆魂丹的靈力維持自己的體力，反正她磕磕絆絆地隨著破寒抵達霍家軍大營外面時候，已經又一次耗盡了剛剛汲取不久的靈力。

即便大營就在眼前，她也實在跑不動了。

索性大營就在眼前，裏面火把簇簇，還有巡邏的兵士來來回回，看上去很正常。她便接著飛在自己身邊破寒劍身上搭把手，躬身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尹姑娘？”

忽然，戚子星熟悉的話音飄入她的耳中，她聽見他近乎帶著哭腔的話音，心下更不安生。仿佛她預見不好的事情已然發生了，擡起頭一瞬，她驚呆了。

她錯愕地看著大將軍大營裏面，她方才看進去的時候，分明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此時，她擡眸望進去，但見遠遠近近都是魂魄，其中還不乏鬼力不弱的鬼修。

“姑娘，你的眼睛……”她再次擡起沈重若灌了鉛水的雙腿之時，就聽見身旁傳來洛水的驚呼。

眼睛？眼睛怎麽了？

她看向面前，心道自己靈力透支，再不濟就是雙眸異色，最壞也不過如此。可她心下一轉，自己雙眸異色破寒應當是見過的，完全不該如此訝異。

所以，她不由得側目看向身畔的破寒，破寒的劍鋒中映入她的眸子。

這刻她的眼睛果然不似常人顏色，但也正如她所想，不是常色更不是雙眸異色。當下，她的雙眸仍然同色，只不過都變成了一色的血紅。

尹落落下意識地對著破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再睜開雙眼時候，看見的仍然是血色。

她的記憶中，自己的眸子從來都沒變成這樣過。

她的腦袋裏有些混亂，不知這樣子是夢中遇到哪個家夥的原因，還是手串被毀的變故。

下一瞬，她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不消細想，她就明白不對勁之處是她聽見了戚子星仿佛近在面前的話音，卻獨獨沒見到他的蹤影。是以，她再次望向那密密麻麻擁擠向將軍帳的眾鬼裏。

當尹落落擡眼看向將軍帳裏時候，她的雙眼好像能看穿一切。

戚子星在那，霍雲蕭的軀殼和魂魄都在那。見到他的魂魄沒有遠離軀殼，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但她的松懈還不足一息，心忽然又緊張起來，甚至將疑惑沖口而出：“破寒，我在這裏，眾鬼為什麽都奔向霍雲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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